學習提示：
【題解】
本文選自李善注《文選》(上海古籍出版社版)卷三十七，原題作《陳情事表》。表，古代的一種文體，屬于奏議一類，是臣民對君主陳請事情的文書。這篇文章是西晉時李密給武帝的奏疏。李密(224—287)，字令伯，一名虔，晉犍為武陽縣(今四川彭山縣東)人，曾隨當時名儒譙周學習經(jīng)學，很有才名，蜀漢時為尚書郎。蜀亡后，晉武帝征他為太子洗馬，逼迫甚急，他以祖母年老多病，無人奉養(yǎng)為由，推辭不就，此表就是向武帝陳說這一理由的。武帝看表以后，也就不冉勉強。
【思想內(nèi)容】
在這篇表中，亡國之臣李密，面對新朝天子的征召，地方官的催逼，冒著不與新朝合作的風險，婉轉陳情，向晉武帝陳說了自己與祖母劉氏相依為命，不能為官的苦衷。
【結構層次】
本文共分四個自然段。
第一段敘述自己的身世，尤其強調了自己與祖母之間相互依存的關系，即自己小時父死母嫁，全靠祖母的撫養(yǎng)，而今天祖母年邁，也全靠自己的奉養(yǎng)，這是他所陳之情的核心，是不仕的唯一事實根據(jù)，所以首先說出，也為后面的議論奠定了基礎。
第二段點出了上表的起因，陳說朝廷征詔，急如星火，自己進退兩難。先說原來州郡長官都曾舉薦，自己都由于這一原因沒去，意在表明自己這次難以奉詔并非偶然。而這次朝廷的征詔特急，使自己一下子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，直接點明了奉親與奉詔的矛盾，為下文留下懸念。
第三段采用“以子之矛，攻子之盾”的方式，化解奉詔與奉親的矛盾。因朝廷強調“以孝治天下”，而自己不奉詔，正是實踐朝廷所提倡的孝行。同時還特意說明了兩點：一是說自己的請求完全是為了親情，不是為了名節(jié)，意在打消武帝懷疑他不與新朝合作的疑慮。另一個是用具體的數(shù)字，說祖母已經(jīng)九十六歲，而自己才四十四歲，侍奉陛下，來日方長，使武帝感到合情合理。
第四段結束全篇，同時表明自己的心跡不僅地方官可以證明，連天地也可證明。
【藝術特點】
1.采用了"以子之矛，攻子之盾”的論證方式。作者不能奉詔，理由是奉親，這就直接將奉親與奉詔對立起來。而這一矛盾之所以能得到化解，是由于作者抓住了“圣朝以孝治天下，，這一特點，表明自己奉親就是在實踐朝廷這一號召，而武帝如果硬要他奉詔，就使自己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境地。
2.夾敘夾議，以情動人。這篇文章雖然是論說文，但作者意在“陳情”，所以更多的不是議論，而是陳述自己的苦衷，夾敘夾議，敘議結合，以理服人，更以情動人。
3.駢、散結合的文體特點。文章大量地采用了整齊的四句形式，讀起來朗朗上口，但又不是嚴格的四六文;其中又有大量的散文的句式，這種駢、散相間的形式，既增強了文章的表現(xiàn)力，又不顯得呆板。
4.文章語言形象生動，自然精粹，有些詞句成了有名的成語。如：“零丁孤苦”“煢煢孑立”“形影相吊”“日薄西山"“氣息奄奄”“人命危淺”“朝不慮夕”“皇天后土”“急于星火”。
【課文翻譯】
臣李密上言：我因為命運坎坷，幼年便遭不幸。剛生下來六個月，慈父就去世了。到了四歲，舅父強迫母親改變了守節(jié)的心愿。祖母劉氏憐恤我孤單病弱，親自撫養(yǎng)我。我小時候經(jīng)常生病，九歲還不能行走，孤苦零丁，直到成人。既沒有叔伯，又沒有兄弟。門庭衰敗，福分淺薄，很晚才有兒子。外面沒有近親，家里沒有可以照應門戶的僮仆。孤孤單單，形影相伴。而祖母劉氏多年疾病纏身，時常臥床不起。我侍奉湯藥，不曾停止和離開過。
到了圣朝，我沐浴著清明的政治教化。前次太守臣逵，考察舉薦我為孝廉;后來刺史榮，又舉薦我為秀才。我因祖母無人供養(yǎng)，都表示辭謝，沒有應命前往。陛下特地下達詔書，任
命我為郎中。不久又蒙國家的恩典，授職為太子洗馬。以我這樣微賤之人，擔當侍奉太子的官職，這是我掉了腦袋也無法報答的恩遇。當時我把自己的想法詳細上表奏聞，表示辭謝。不能就職?，F(xiàn)在詔書又下，言辭急切而嚴峻，指責我有意回避和怠慢，郡縣官府，層層逼迫，催我上路，州司官員登門催促，急如星火。我本想奉命奔馳前往，但劉氏的病一天比一天加重，想暫時遷就自己的私情，向長官申訴，又得不到允許。我實在是進退兩難，十分狼狽。我想圣朝以孝道治理天下，凡屬老年人，都受到憐憫和撫養(yǎng)，何況我孤單貧苦，更是不同尋常。再說，我年輕時在偽朝任職，一直做到郎官，本來就希圖宦途顯達，并不夸耀名節(jié)。現(xiàn)在我是亡國的俘虜，極其渺小和淺陋，卻受到了過分的提拔，恩寵深厚，我怎敢徘徊觀望，而有非分之想呢?只因為劉氏已經(jīng)風燭殘年，如太陽將落西山，奄奄一息，生命垂危，朝不保夕。我沒有祖母，不能活到今天;祖母沒有我，不能度過余生。祖孫二人，相依為命，因此，私下想不能放棄奉養(yǎng)而遠行。我今年四十四歲，祖母劉氏九十六歲。這樣看來，我盡忠于陛下的日子還長，而報養(yǎng)劉氏的日子卻不多了。我懷著烏鴉反哺的心情，乞求陛下允許我為祖母養(yǎng)老送終。
我的苦衷，不僅蜀中人士及二州長官看見了解，天地神明實在也都看得清清楚楚。希望陛下憐憫我的誠心，準許我實現(xiàn)這個微小的心愿?；蛟S劉氏可以僥幸地平安壽終，我活著應當為陛下獻出生命，死后也當像結草老人那樣在暗中報答陛下之恩。我懷著犬馬般恐懼的心情，恭敬地上表奏明陛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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