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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015年成考《大學(xué)語文》斷魂槍考點(diǎn)及試題

    來源:233網(wǎng)校 2015年1月13日
      沙子龍的鏢局已改成客棧。
      東方的大夢沒法子不醒了。炮聲壓下去馬來與印度野林中的虎嘯。半醒的人們,揉著眼,禱告著祖先與神靈;不大會兒,失去了國土、自由與權(quán)利。門外立著不同面色的人,槍口還熱著。他們的長矛毒弩,花蛇斑彩的厚盾,都有什么用呢;連祖先與祖先所信的神明全不靈了啊!龍旗的中國也不再神秘,有了火車呀,穿墳過墓的破壞著風(fēng)水。棗紅色多穗的鏢旗,綠鯊皮鞘的鋼刀,響著串鈴的口馬,江湖上的智慧與黑話,義氣與聲名,連沙子龍,他的武藝、事業(yè),都夢似的變成昨夜的。今天是火車、快槍、通商與恐怖。聽說,有人還要?dú)⑾禄实鄣念^呢!
      這是走鑣已沒有飯吃,而國術(shù)還沒被革命黨與教育家提倡起來的時候。
      誰不曉得沙子龍是短瘦、利落、硬捧,兩眼明得像霜夜的大星?可是,現(xiàn)在他身上放了肉。鏢局改了客棧,他自己在后小院占著三間北房,大槍立在墻角,院子有貝支樓鴿。只是在夜間,他把小院的門關(guān)好,熟習(xí)熟習(xí)他的“五虎斷魂槍”。這條槍與這套槍,二十年的工夫,在西北一帶,給他創(chuàng)出來:“神槍沙子龍”五個字,沒遇見過敵手?,F(xiàn)在,這條槍與這套槍不會再替他增光顯勝了;只是摸摸這涼、滑、硬而發(fā)顫的桿子,使他心中少難過一些而已。只有在夜間獨(dú)自拿起槍來,才能相信自己還是“神槍沙”。在白天,他不大談武藝與往事;他的世界已被狂風(fēng)吹了走。
      在他手下創(chuàng)練起來的少年們還時常來找他。他們大多數(shù)是沒落子的,都有點(diǎn)武藝,可是沒地方去用。有的在廟會上去賣藝:踢兩趟腿,練套家伙,翻幾個跟頭,附帶著賣點(diǎn)大力丸,混個三吊兩吊的。有的實(shí)在閑不起了,去弄筐果子,或挑些毛豆角,趕早兒在街上淪斤吆喝出去。那時候米賤肉賤肯賣膀子力氣本來可以混個肚兒圓,他們可是不成:肚量既大,而且得吃口當(dāng)事兒的;干餑餑辣餅子咽不下去。況且他們還時常去走會:五虎棍、開路、太獅少獅……鼓然算不了什么——比起走鑣來——可是到底有個機(jī)會活動活動,露露臉。是的,走會捧場是買臉的事,他們打扮得像個樣兒,至少得有條青洋縐褲子,新漂白細(xì)市布的小褂,和一雙魚鱗灑鞋——頂好是青緞子抓腳虎靴子。他們是神槍沙子龍的徒弟——雖然沙子龍并不承認(rèn)——得到處露臉,走會得賠上倆錢,說不定還得打場架。沒錢,上沙老師那里去求。沙老師不含胡,多少不拘,不讓他們空著手兒走??墒?,為打架或獻(xiàn)技去討教一個招數(shù),或是請給說個對子——什么空手奪刀,或虎頭鉤進(jìn)槍——沙老師有時說句笑話,馬虎過去:“教什么?拿開水澆吧!”有時直接把他們逐出去。他們不大明白沙老師是怎么了,心中也有點(diǎn)不樂意。
      可是,他們到處為沙老師吹騰,一來是愿意使人知道他們的武藝有真?zhèn)魇?,受過高人的指教;二來是為激動沙老師:萬一有人不服氣而找上老師來,老師難道還不露一兩手真的么?所以:沙老師一拳就砸倒了個牛!沙老師一腳把人踢到房上去,并沒使多大的勁!他們誰也沒見過這種事,但是說著說著,他們相信這是真的了,有年月,有地方,千真萬確,敢起誓!
      王三勝——沙子龍的大伙計(jì)——在土地廟拉開了場子,擺好了家伙。抹了一鼻子茶葉末色的鼻煙,他掄了幾下竹節(jié)鋼鞭,把場子打大一些。放下鞭,沒向四圍作揖,叉著腰念了兩句:“腳踢天下好漢,拳打五路英雄!”向四圍掃了一眼:“鄉(xiāng)親們,王三勝不是賣藝的;玩藝兒會幾套,西北路上走過鏢,會過綠林上的朋友?,F(xiàn)在閑著沒事,拉個場子陪諸位玩玩。有愛練的盡管下來,王三勝以武會友,有賞臉的,我陪著。神槍沙子龍是我的師傅;玩藝地道!諸位,有愿下來的沒有?”他看著,準(zhǔn)知道沒人敢下來,他的話硬,可是那條鋼鞭更硬,十八斤重。
      王三勝,大個子,一臉橫肉,弩著對大黑眼珠,看著四圍。大家不出聲。他脫了小褂,緊了緊深月白的腰里硬,把肚子殺進(jìn)去。給手心一口吐沫,抄起大刀來:
      “諸位,王三勝先練趟瞧瞧。不白練,練完了,帶著的扔幾個;沒錢,給喊個好,助助威。這兒沒生意口。好,上眼!”
      大刀靠了身,眼珠弩出多高,臉上繃緊,胸脯子鼓出像兩塊老樺木根子。一跺腳,刀橫起,大紅纓子在肩前擺動。削砍劈撥,蹲越閃轉(zhuǎn),手起風(fēng)生,忽忽直響。忽然刀莊右手心上旋轉(zhuǎn),身彎下去,四圍鴉雀無聲,只有纓鈴輕叫。刀順過來,猛的一個跺泥,身子直挺,比眾人高著一頭,黑塔似的。收了勢:“諸位!”一手持刀,一手叉腰,看著四圍。稀稀的扔下幾個銅錢,他點(diǎn)點(diǎn)頭?!爸T位!”他等著,等著,地上依舊是那幾個亮而削薄的銅錢,外層的人偷偷散去。他咽了口氣:“沒人懂!”他低聲的說,可是大家全聽見了。
      “有工夫!”西北角上一個黃胡子老頭兒答了話。
      “啊?”王三勝好似沒聽明白。
      “我說:你一一有——工——夫!”老頭子的語氣很不得人心。
      放下大刀,王三勝隨著大家的頭往西北看。誰也沒看起這個老人:小干巴個兒,披著件粗藍(lán)布大衫,臉上窩窩癟癟,眼陷進(jìn)去很深,嘴上幾根細(xì)黃胡,肩上扛著條小黃草辮子,有筷子那么細(xì)而絕對不像筷子那么直順。王三勝可是看出這老家伙有工夫,腦門亮,眼睛亮,眼眶雖深,眼珠可黑得像兩口小井,深深的閃著黑光。王三勝不怕:他看得出別人有工夫沒有.可更相信自已的本事,他是沙子龍手下的大將。
      “下來玩玩,大叔!”王三勝說得很得體。
      點(diǎn)點(diǎn)頭,老頭兒往里走。這一走,四外全笑了。他的胳臂不大動;左腳往前邁,右腳隨著拉上來,一步步的往前拉扯,身子整著,像是患過癱瘓病。蹭到場中,把大衫扔在地上,一點(diǎn)沒理會四圍怎樣笑他。
      “神槍沙子龍的徒弟,你說?好,讓你使槍吧;我呢?”老頭子非常的干脆,很像久想動手。
      人們?nèi)貋砹耍張鏊9沸艿臒o論怎敲鑼也不中用了。
      “三截棍進(jìn)槍吧?”王三勝要看老頭子一手,三截棍不是隨便就拿得起來的家伙。老頭子又點(diǎn)點(diǎn)頭,拾起家伙來。
      王三勝弩著眼,抖著槍,臉上十分難看。
      老頭子的黑眼珠更深更小了,像兩個香火頭,隨著面前的槍尖兒轉(zhuǎn).王三勝忽然覺得不舒服,那倆黑眼球似乎要把槍尖吸進(jìn)去!四外已圍得風(fēng)雨不透,大家都覺出老頭子確是有威。為躲那對眼睛,王三勝耍了個槍花。老頭子的黃胡子一動:“請!”王三勝一扣槍,向前躬步,槍尖奔了老頭子的喉頭去,槍纓打了一個紅旋。老人的身子忽然活展了,將身微偏,讓過槍尖,前把一掛,后把撩王三勝的手。拍,拍,兩響,王三勝的槍撒了手。場外叫了好。王三勝連臉帶胸口全紫了,抄起槍來,一個花子,連槍帶人滾了過來,槍尖奔了老人的中部。老頭子的眼亮得發(fā)著黑光;腿輕輕一屈,下把掩襠,上把打著剛要抽回的槍桿;拍,槍又落在地上。
      場外又是一片彩聲。王三勝流了汗,不再去拾槍,努著眼,木在那里。老頭子扔下家伙,拾起大衫,還是拉拉著腿,可是走得很快了。大衫搭在臂上,他過來拍了王三勝一下:“還得練哪,伙計(jì)!”
      “別走!”王三勝擦著汗:“你不離,姓王的服了!可有一樣,你敢會會沙老師?”
      “就是為會他才來的!”老頭子的干巴臉上皺起點(diǎn)來,似乎是笑呢?!白?;收了吧;晚飯我淆!”
      王三勝把兵器攏在一處,寄放在變戲法二麻子那里,陪著老頭子往廟外走。后面跟著不少人,他把他們罵散。
      “你老貴姓?”他問。
      “姓孫哪,”老頭子的話與人一樣,都那么于巴?!皭劬殻痪孟霑匙育?。”
      沙子龍不把你打扁了!王三勝心里說。他腳底下加了勁,可是沒把孫老頭落下。他看出來,老頭子的腿是老走著查拳門中的連跳步;交起手來,必定很快。但是,無論他怎樣快,沙子龍是沒對手的。準(zhǔn)知道孫老頭要吃虧,他心中痛快了些,放慢了些腳步。
      “孫大叔貴處?”
      “河問的,小地方?!睂O老者也和氣了些,“月棍年刀一輩子槍,不容易見工夫!說真的,你那兩手就不壞!”
      王三勝頭上的汗又回來了,沒言語。
      到了客棧,他心中直跳,惟恐沙老師不在家,他急于報(bào)仇。他知道老師不愛管這種事.師弟們已碰過不少回釘子,可是他相信這回必定行,他是大伙計(jì),不比那些毛孩子;再說,人家在廟會上點(diǎn)名叫陣,沙老師還能丟這個臉么?
      “三勝,”沙子龍正在床上看著本封神榜,“有事嗎?”
      三勝的臉又紫了,嘴唇動著,說不出話來。
      沙子龍坐起來,“怎了,三勝?”
      “栽了跟頭!”
      只打了個不甚長的哈欠,沙老師沒別的表示。
      王三勝心中不平,但是不敢發(fā)作;他得激動老師:“姓孫的一個老頭兒,門外等著老師呢;把我的槍。槍.打掉了兩次!”他知道“槍”字在老師心中有多大分量。沒等吩咐,他慌忙跑出去。
      客人進(jìn)來,沙子龍?jiān)谕忾g屋等著呢。彼此拱手坐下,他叫三勝去泡茶。三勝希望兩個老人立刻交了手,可是不能不沏茶去,孫老者沒話講,用深藏著的眼睛打量沙子龍。沙很客氣;
      “要是三勝得罪了你,不用理他,年紀(jì)還輕?!?
      孫老者有些失望,可也看出沙子龍的精明。他不知怎樣好了,不能拿一個人的精明斷定他的武藝?!拔襾眍I(lǐng)教領(lǐng)教槍法!”他不由的說出來。
      沙子龍沒接碴兒。王三勝提著茶壺走進(jìn)來一一急于看二人動手,他沒管水開了沒有,就沏在壺中。
      “三勝,”沙子龍拿起個茶碗來,“去找小順們?nèi)ィ靺R見,陪孫老者吃飯?!?
      “什么?”王三勝的眼球幾乎掉出來??戳丝瓷忱蠋煹哪槪遗桓已缘恼f了聲“是啦!”走出去,撅著大嘴。
      “教徒弟不易!”孫老者說。
      “我沒收過徒弟。走吧,這個水不開!茶館去喝,喝餓r就吃?!鄙匙育垙蔫幽闷鹎嗑勛哟钸B,一頭裝著鼻煙壺,一頭裝著點(diǎn)錢,掛在腰帶上。
      “不,我還不餓!”孫老者很堅(jiān)決,兩個“不”字把小辮從肩上掄到后邊去。“說會子話兒。”
      “我來為領(lǐng)教領(lǐng)教槍法。”
      “工夫早擱下了,”沙子龍指著身上.“已經(jīng)放了肉!”
      “這么辦也行,”孫老者深深的看了沙老師一眼:“不比武,教給我那趟五虎斷魂槍?!?
      “五虎斷魂槍?”沙子龍笑了,“早忘凈了!早忘凈了!告訴你,在我這兒住幾天,咱們逛逛各處,臨走,多少送點(diǎn)盤川?!?
      “我不逛,也用不著錢,我來學(xué)藝!”孫老者立起來,“我練趟給你看看,看夠得上學(xué)藝不夠!”一屈腰已到了院中,把樓鴿都嚇飛起去。拉開架子,他打了趟查拳:腿快,手飄灑,一個飛腳起去,小辮兒飄在空中,像從天上落下來一個風(fēng)箏;快之中,每個架子都擺得穩(wěn),準(zhǔn),利落;來回六趟,把院子滿都打到,走得圓,接得緊,身子在一處,而精神貫串到四面八方。抱拳收勢。身兒縮緊,好似滿院的亂飛的燕子忽然歸了巢。
      “好!好!”沙子龍?jiān)陔A上點(diǎn)著頭喊。
      “教給我那趟槍!”孫老者抱了抱拳。沙子龍下了臺階,也抱著拳:“孫老者,說真的吧,那條槍和那套槍都跟我入棺材,一齊入棺材!”
      “不傳?”
      “不傳!”
      孫老者的胡子嘴動了半天,沒說出什么來。到屋里抄起藍(lán)布大衫,拉拉著腿:“打攪了,再會!”
      “吃過飯走!”沙子龍說。
      孫老者沒言語。
      沙子龍把客人送到小門,然后回到屋中,對著墻角立著的大槍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      他獨(dú)自上了天匯,怕是王三勝們在那里等著,他們都沒有去。
      王三勝和小順們都不敢再到土地廟去賣藝,大家誰也不再為沙子龍吹騰;反之,他們說沙子龍?jiān)粤烁^,不敢和個老頭兒動手;那個老頭子一腳能踢死個牛。不要說王三勝輸給他,沙子龍也不是“個兒”。不過呢,王三勝到底和老頭子見了個高低,而沙子龍連旬硬話也沒敢說?!吧駱屔匙育垺甭坪醣蝗藗兺?。
      夜靜人稀,沙子龍關(guān)好了小門,一氣把六卜四槍刺下來;而后,拄著槍,望著天上的群星,想起當(dāng)年在野店荒林的威風(fēng)。嘆一口氣,用手指慢慢摸著涼滑的槍身,又微微一笑;“不傳!不傳!”

    考點(diǎn)試題:2015大學(xué)語文議論文考點(diǎn)及試題 記敘文考點(diǎn)及試題 詩詞典賦考點(diǎn)及試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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